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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米深井,持续救援》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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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5 11:58: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3月31日下午5点28分,自流井区郭家坳一建筑工地灌桩井护壁墙突然垮塌,砖头、石块、泥土瞬间填满8米深井,此刻井下还有两名正在作业的工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被困人员家属都觉得生还无望之时,奇迹发生了——历经6个多小时不间断救援,最终两人成功升井。

经全力救治,两人最终脱离生命危险,先后转入普通病房接受康复治疗。奇迹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近日,本报记者走访相关当事人,还原了现场漫长的6个小时,详解该起十分罕见的本地救援个案。

A.回忆

难熬井下六小时

被困人员:

没摆上龙门阵,时间不好混

两人都来自大安区新民镇董家村,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其中尹世华年级稍长,今年54岁;徐明德今年刚好50岁。

事发时两人正在井下作业:空压机有些跑气,尹世华在用胶带补管子;一旁的徐明德用锄头往撮箕里刨土——井上还有另一名工友,负责用绞盘将井底的泥土、石块提出井外——当时钟指向5点28分,在这个平日收拾收拾准备下班时刻,意外发生了。

“垮啰!垮啰!”耳朵里传来井上操作绞盘工友发出的喊叫,徐明德猛一抬头,只见近三米高的护壁墙扑面而来,他立即转身贴紧井壁、低头弯腰——那一瞬间感觉砖头、石块好像无数只拳头、使出浑身力气砸向自己的头盔、肩膀和背部,跟着眼前一片黑暗,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此时,徐明德才回过神来:遭了!

渐渐,四周安静下来。惊慌过后,徐明德有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发现向上举着的左手无法动弹,并且手指传来一阵剧痛;右手勉强能够屈伸、整条手臂有感觉但肩头如同被压了上千斤的巨石。值得庆幸的是整个身体呈坐姿,脸和**形成一个夹角,留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虽不能畅快但勉强能够维持呼吸。

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听觉反倒变得特别灵敏——徐明德听见头顶传来嘈杂的人声,尽管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听见尹世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过后,开始呼喊他在同一个工地上班的弟弟尹德华(当时尹德华在旁边的一口灌桩井里作业):“老幺——老幺——快点来救我!”

徐明德赶紧叫了几声“尹四儿!尹四儿!”但是没得到回应——至今他仍感到奇怪:“隔得并不远,为什么我听得见他说话,他却听不见我喊他呢?”这也成了在整件事件中徐明德唯一的遗憾:“(当时)如果两个人能说上话,摆几句龙门阵,时间应该混得快些。”

接下来的三小时,“度日如年”和两人的煎熬程度相比简直弱爆。

空气越来越污浊,张大嘴想尽力呼吸,但胸腔受到的挤压又似乎要榨干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徐明德感觉到呼吸变得越来急促。但他没有感到绝望,陆陆续续耳朵里传来搬动砖头、石块以及刨土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于是他停止了呼救既保留了力气也节省了氧气,一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专门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出去就能见到婆娘娃儿——过完年两个就出门打工,留下我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总该回来一趟吧!”

家属:

绝望情绪蔓延,开始质疑救援方式

将近6点,徐明德远在浙江打工的爱人游丽接到老家亲戚打来的电话,嫌工厂机器声太吵,她跑到门口位置接听:“我老公出事了!被埋在灌桩井里,现在正在刨。”如同晴天霹雳,那一瞬间游丽意识到自己的丈夫肯定救不回来了——她在建筑工地上见过这种井:“圆圆的,一眼望不到底。”

接下来的时间,她和儿子唯一能做的事是守在一起,机械地接听一个又一个从事故现场打来的电话。

“他们说下面有人说话,我不信,以为是骗我的。”当尹世华率先升井后,游丽仍然觉得自己的这个丈夫肯定没希望了,“不然为什么只救出来一个?”20多分钟后,当有人告诉她徐明德被救出并送往医院之后,有过在医院当护工经历的游丽始终认为“都只是做做样子,(医院的目的就是)赚抢救费。”

即便一直守在现场,尹世华的妻子李玉琴内心和游丽一样,同样充满了绝望。

李玉琴当时挑一担粪,准备下田栽南瓜秧,至今她仍然无法形容接到和丈夫同一工地上班的弟弟尹德华电话时的心情:“感觉天塌了一样。”

想到早上丈夫吃了一碗稀饭就出了门,6点钟赶到工地一直守到夜幕来临,直到救援现场支起了强光灯,夜越来越深,李玉琴痛哭不已。6岁大的孙女打电话问爷爷怎么还没回来,她只得强忍悲痛、抹掉眼泪、调整声调:“爷爷病了,你在屋里不要乱跑,要听话。”

李玉琴说,孙女最喜欢的就是她爷爷,平日里情愿自己不看动画片都要让爷爷看电视连续剧。

随着时间推移,绝望情绪开始蔓延,现场两位被困人员的亲属开始聚集起来找施工方“讨说法”,有人对消防官兵采取的救援手段也深表不满:“人都救不回来了,还一撮箕一撮箕地刨!旁边有挖挖机,为什么不用?”

脱困:

第一句话是“你踩到我背了”

“这辈子算是要交代了!”当徐明德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时,年纪稍长、稳重得多的尹世华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却是那一瞬间最真实的写照,他眼前同样漆黑一片,感到周身疼痛、无法顺畅呼吸,呼喊无人应答。甚至不知道身旁亲如兄弟的徐明德的生死,尹世华感到最愧疚的是当初自己不该为徐明德引荐这份工作。

“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不希望是我。”尹世华这样想着,但同时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老大离了婚,我走了孙女哪个带?老二还在读高一,成绩好得很呢!我还要送他上大学。”

徐明德倒没有这份心理负担,和尹世华不同,他知道对方还活着,听见了救援行动在逐步推进,自始至终坚信他们两个人都能成功获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有人在呼喊“下面有没有人?”他听见了尹世华和喊话的人有了应答,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上面的泥土在蠕动,感觉到了有温度的触碰——随即,消防官兵根据其左手位置准确找到了头部,刨去浮土一瞬间,徐明德深吸一口久违了的新鲜空气,喊出了当时在现场格外振奋人心的一句:“你踩到我背了!”

当他上半身被刨出来后,还和井底施救的消防官兵开起了玩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刚才你一脚差点把我踩回去了呢!”

B.还原

详解井上六小时

救援行动为什么“慢”?

事故发生十分钟后,首支救援力量——自贡市消防支队特勤中队和钟云山中队12名消防官兵抵达现场,支队全勤指挥部遂情出动。行动不可谓不迅速。但为何整个救援持续了六小时?为何不动用大型设备而采用人工刨土?

带着这些问题,4月22日,本报记者独家采访了此次救援行动现场指挥、自贡市消防支队副参谋长王清德。

“救出一个死人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王清德先后参加过5·12汶川地震、4·20雅安地震抢险救援工作,他表示,制定行动方案,首先要确保不会给被困人员带来伤害,确保救援行动顺利进行,动用大型机械甚至可能危及被困人员的生命,采用人工作业尽管“慢”但要精细得多。

消防官兵抵达现场后首先使用了生命探测仪,但由于四周过于嘈杂干扰较大、加上被困人员掩埋较深,因此没有探测到任何生命迹象——尽管如此,接下来的救援行动仍有条不紊进行。

首先从工地上调来一台挖掘机对垮塌处进行固定,用钢筋对剩下的三面护壁墙加固,并在井口建立起救援平台;紧接着6名战士两人一组(作业面积不到两平方只能容下两人同时作业),轮番下井清理掩埋物,两名工友站在救援平台上利用绞盘将清理出来的砖头、石块、泥土提升出井,其余战士组成一条“人肉传送带”传送至安全处堆放。

“护壁墙发生垮塌时,井口上方的几块木板也随之落入井内,我告诉下面的战士不能贸然抽掉木板。”王清德称,当时曾寄希望于这几块木板能对被困人员起到一定“庇护”作用,但随着救援行动推进发现木板掩埋深度不到两米,远远没达到人员被困位置。

希望伴随着失望,但救援行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王清德判断垮塌发生的一瞬间,被困人员很有可能下意识地向两边躲避,于是他要求战士先清理两端,并且掘进一段距离反复呼喊“有人没有?”

终于,在8点33分,垮塌发生3小时后,呼喊得到了回应——“先找头!先找头!”王清德闻讯强压内心激动对着井下大吼。7分钟后第一名被困人员(尹世华)“露头”;约20分钟后,随着一句“你踩到我背了!”第二名被困人员(徐明德)的头部也被顺藤摸瓜找到。

“事实上找到两名被困人员只花了不到三小时。”王清德称接下来仍面临不小的难题:“最先垮塌的砖头垫在最下层,互相交错死死咬住两人的腿——并且清理时还要避开两名被困人员,救援空间变得更加狭小,锄头肯定是不能用了,只能靠战士们一点一点用手抠。”

深夜气温陡降,加上井底十分潮湿,两名被困人员衣着十分单薄禁不住瑟瑟发抖。战士们急忙送上医务人员准备的葡萄糖、生理盐水(剪掉输液管一端直接用嘴吸),工友们找来的毛毯和衣服。

王清德表示,救援行动为什么“慢”还有一个原因:“升井最快捷的方式是腰杆栓上绳子,直接提出来——正常人可以这样,为了防止给被困人员带来二次伤害,只能采用救援担架**妥当后安全升井。”

奇迹是怎样发生的?

救援人员发现,尹世华头上安全帽的正中间有拳头大一个洞——因此两人作业时头戴安全帽对生命的保障起到了关键作用。

“其次两人紧贴井壁的反应,以及采取弯腰的保护姿势都起到了一定作用。”王清德分析,事发前几日天气持续晴好,使得土壤水分含量较低、变得相对疏松是客观条件。

主观原因是所有参与救援的消防官兵一直都没有放弃,救援行动不受外界、情况变化之影响,有条不紊、看似“慢”却是尽最大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在向前推进——警铃响彻军营,恰好在饭点之前;当战士们连续工作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后轮换升上狭小井口的一瞬间,几乎人人虚脱。

“在一定程度上也检验了这支队伍。”王清德表示被掩埋在8米深井的两名被困人员均得以生还是一个“奇迹”,同时也是本地近年来十分罕见的救援个案,因此救援行动本身在一定程度上检验了“自贡消防”这支铁军的成色。

C.救治

和死神较量,过程惊心动魄

翻开尘封已久的记忆,汶川大地震救援现场:镜头记录下一名被掩埋在废墟中的男子十分健谈,在和记者对话中,他谈到了最想念的人、最想做的事——但是在获救之后这名男子仍然走了。大多数人因此首次接触了一个词——挤压损伤综合症。

两名被困人员送达自贡市第四人民医院之前,院方早已严正以待:院长亲自坐镇,预备好床位、开启绿色通道,预先设计了数套抢救方案(当中就包括损伤综合症),送达医院过后经急救处置后,两人转入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进行进一步抢救治疗。

“由于掩埋期间受到了挤压和窒息,伤者存在急性呼吸窘迫和挤压综合症。”4月21日上午,急诊科主治医生张帆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首先要保证呼吸道畅通,查看有无异物:“尽管没有发现异物,但两名伤者一个(徐明德)经检查有尘肺,另一个(尹世华)长期抽烟患有肺大泡并发现气胸——好比同样跑100米,一个瘸子跟正常人怎么能够相比?”

张帆谈到更可怕的挤压综合症,刚开始两人的小便呈现浓稠的酱油色,然后一滴小便也没有了——他解释是因为坏死组织进入血液,流经肾脏时造成了堵塞,导致肾脏失去功能。

“如果放在前几年,从理论上讲,从两人当时的情况看不可能救活。”张帆表示,一种叫做持续肾脏替代治疗的治疗手段,是在汶川大地震之后才开始在川内各大医院推行——即血液不经过肾脏,经体外循环去除坏死组织、细胞后重新输入体内(和透析相似,但无副作用并且可以持续进行)。

在医护人员精心呵护下,两人上机时长由每天24小时变为12小时、8小时、6小时——肾脏功能逐渐恢复,小便重新变得清澈。4月10日,徐明德率先转到普通病房;伤势较重的尹世华也在4月18日也由EICU转入骨科。

“目前处于功能恢复期。”张帆解释:“要等受损脊柱(尹世华)骨头长好,加上肌肉、血管包括神经都受到了挤压,身体功能受到了影响,恢复起来仍然需要一个过程。”

D.团聚

等出院了,一定要一起喝顿酒

尽管一边要照顾6岁大的孙女,一边要到医院看护丈夫,“每天车费钱都要花十多块”,尽管丈夫康复还需时日——但李玉琴仍然显得很开心:“只要看得见、摸得着,哪怕不说话(由于相对伤势较重,处于康复期的尹世华多数时候不爱说话)心里都想笑。”

“尹四儿先刨出来,先升井。当时我(在井底时)只看到他脑壳搭在胸前,两个人没说上话。”自从率先进入普通病房后,徐明德一直惦记这位生死与共的兄弟,好不容易等到18号尹世华从EICU转入骨科的当天,徐明德坐着轮椅就来了——两人双手紧紧握住,徐明德说:“等出院了,一定要一起喝顿酒。”

为了表示感谢,施工方分别向医院和消防赠送了锦旗。

被困人员家属在接受晚报记者采访时谈了两个让他们深受感动的细节:

一是在救援过程中井壁不时有石块滑落,战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牢牢护着两名被困人员;二是在EICU期间,家属亲眼看见医生帮两人抠大便——

“难道很神奇吗?”当记者求证时,急诊科主治医生张帆对此不以为然:“就好像护士给病人打针输液一样,只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再说不抠的话,拉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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